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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吴珮如 入职第三天，邱柔瓦解了。 在法国读了两年硕士，有多段外企工作经验的她，花了泰半年的时间找到了一份新工作。此时，压垮她的那棵稻草是一页 PPT ——一天之内返工数遍，最终修改到晚上九点。 挫败感席卷而来。她在豆瓣小组 " 海归废物回收互助协会 " 写下 " 我是真的废 ……" 的倾吐帖，讲了自己海归之后，求职不顺、同龄压力等烦恼。帖子下面最高赞的评论是，" 无业的冷静地看着你 "。 这个名为 " 海归废物回收互助协会 " 的小组，人数已达 52118 人，遇挫的留门生在此抱团取暖。 豆瓣的海归废物回收互助协会已经有 5 万多人 留门生遇挫并非新鲜的话题。不久前，南京大学朱虹教授发布视频称，留学热正在退潮，学校的秘书花百万留学，归来月薪五千。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，大众对留门生的滤镜也渐渐褪去。留学不总被认为是一种有力的投资，更多的时间是花钱买体验。在这样的前提下，各人留学的来由也更加多元。 但团体而言，留门生群体面对的处境仍区别于国内高校毕业生。除了直视理想和现实的差别，他们还要面对投资和回报比的质疑，以及应对文化上的二次转换，重新适应所处环境。 适应是需要过程的。 据智联招聘发布《2022 中国海归就业调查陈诉》显示，2022 年，全国留门生数量同比增长 8.6%，留学人数显着增加。今年五月，新东方发布的《2023 中国留门生白皮书（大学版）》显示，毕业后直接就业或创业成为已留学人群的紧张选择，合计占比 65%。 本科留门生对于留学毕业后的筹划 / 新东方 已留学人群对于留学毕业后的筹划 / 新东方 团体出国留学人数的增加，意味着竞争压力的再度膨胀。而毕业后大多数已留学人群的选择，也指出了人们对就业的隐忧。 叠加的压力往往会导致叠加的落差。留门生的光环之下，像邱柔一样的很多人，都曾履历或正在面对这样的落差。在命运洪流之下，他们试探着探求自己的解法。 漂亮新世界 Gloria 不太想继承读研了。 她有一份英国研究生 offer，家里也希望她继承去读书，但她自己现在有些犹豫。犹豫的来由很直白，太花钱了，而且读完也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。 上国际高中前，Gloria 其实并没有太仔细地考虑过留学的投入和回报比，她其时的想法很简朴，就以为出去喝点洋墨水也不错。 接下来，她就天真烂漫地走上了一条传统概念中的精英之路：国际高中、留学、读 G5 名校、学金融专业 …… 名牌大学、热门专业。这条路径像打怪升级，闯过这些关卡，就能拥有高薪、高幸福感的人生。 《请叫我总监》剧照 没考虑过投入和回报比还有一层原因——认为自己是一定会乐成的。高中申请时，Gloria 精挑细选出来这个商科专业，" 生化环材是天坑，被我 pass 了；医学学得太久，被我 pass 了；法律背的太多，被我 pass 了；人文社科 …… 其时我有点精英主义，以为我的分报这些比较亏，以是也 pass 了。" 她幻想过自己未来的样子，在英国读书，成为金融精英，年薪百万，走向人生顶峰。 上大学的时间，她开始以为有些不一样了。英国的读书履历没有想像中那么充实，平时的教学质量比较一样平常，但考试又会考得很难，常常靠自学。在求职方面，此时社会也不再推高贵学历等于高薪资，从大一投练习开始，她就隐隐感受到紧张的态势。 幻梦静静暴露一角本相。 留学的过程和效果都与想象中不一样 /《请叫我总监》剧照 但赵鸣是逐梦者。他喜欢电影，最喜欢蔡明亮的《你那边几点》。本科在美国学电子相关的专业，但对电影念念不忘，又在本校修了电影方向的副学位，然后申请了香港某大学的电影学硕士。在读硕士的时间，常常会有拍片子的任务，为了方便，就和洽朋侪一起租了个房子。 电影是艺术，艺术很主观，主观就容易吵架。那时他们常常吵得面红耳赤，但吵完了又会有一种希奇的幸运感钻上心头。" 就感觉，哇，好单纯啊。没有说今天我要卷一个什么东西，来日诰日我要考一个证，就是单纯地为了艺术，还挺幸福的。" 邱柔也记得那种单纯幸福的感觉。5 年前在法国读书的时间，她和一些年龄比较大的同学一起上课，还是班上唯一一个中国人。有一年的 12 月 6 日，同学做了一个大蛋糕拿到学校来，各人一起吃了。那天是欧洲传统的 " 圣 · 尼古拉斯日 " ( St.Nikolas day，圣诞节的前身 ) ，习俗是给孩子们送糖果和礼物。 邱柔的蛋糕 / 受访者供图 她喜欢在法国的那些日子，回国后第一段的工作履历也让她相信，这段履历值得。在谁人外企，老板很器重留门生。开会的时间，老板常常单独提到她，" 邱柔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，很厉害。" 她听了之后，总是很不好意思，" 各人都到这个平台里了，其实都非常不错 "。电话里的声音微微上扬，听起来有些开心。 跟不上的时钟 滴答，滴答。 邱柔快 31 岁了，她能感受到，" 社会时钟 " 指针转动的声音开始骚扰她。 本科毕业后，邱柔在外企做文员的工作做了三年。外企文员并不是一个很有成就感的工作，跟进一些外贸业务，处置惩罚一些琐碎的事变，基本就是工作的全部内容。 三年之后，她决定出国读书，去法国读商科硕士。" 换换脑子吧 "，她想了想其时出国的来由，" 而且以为读两年书回来，工作也会更好找。" 《小别离》剧照 2020 年，邱柔毕业，原来打算在法国工作几年再归国的筹划，被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冲破，她提前了回家的行程。求职两个月后，她获得了一家外企咨询的岗位。 这两个月的空窗期略微地超出了她的预期——她本以为应聘会更加容易一些的。 这份工作比邱柔求职初期的预期薪资还是要低一点，但总体而言还算满意：比较宽松的氛围，得心应手的工作内容，处得来的同事。假如人生是一辆列车，邱柔以为自己走上了一条运行得当的轨道。 2022 年 7 月，她被裁掉了，准确来讲，该部门大部分人都被裁掉了，其所属部门在分部只剩下 2 人。一开始她还并不太慌乱，她想着这样的资历，总归是能找到工作的。 日子一天天已往，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，邱柔心中的那份笃定开始微微动摇。 《我在他乡挺好的》剧照 与此同时，同龄人之间的相互映照也成为了她的一大压力来源。就业后再出国深造，相当于放弃了原来岗位上的资源积累和部分人脉。原先差不多的同龄人已经开启了人生新阶段。她感到焦急和无奈，投出去更多的简历，但覆信还是寥寥。 突如其来的失业，让邱柔的社会化交往突然呆滞，而社会时钟的指针依然在飞速奔跑。 相较于突如其来的变革，Gloria 的求门生涯被切割得很分明。本科三年，她分别要应对 Spring Week（春季洞察周）、Summer Internship（暑期练习）和最后的全职 recruiting（全职招聘）。Spring Week（春季洞察周）和 Summer Internship（暑期练习）有时机收获投行或咨询公司的 return offer（在某公司练习结束后提前拿到该公司的正式任命时机），这样在最后的全职招聘过程中压力就可以轻一些。 这样清晰的时间线，让她的求职也变得像求学打怪的延续，只需要一关一关过，天然而然就可以胜利。 《原来你还在这里》剧照 但她发现，似乎没那么容易闯已往了。 全球性的经济下行，国外市场变得逼仄，企业的招募日益紧缩，她从去年 9 月开始投递简历，一开始紧张投英国公司，后面国内国外、练习正职一起投，复兴率稳定在了 1:20。有些更早开始投递的身边同学最后幸运上岸，Gloria 为她们感到高兴，但也不免有些轻微的焦虑。 环境云云，港岛亦然。2021 年，疫情的第二年，赵鸣在香港读书。这一年他更加积极地去靠近电影行业，但效果并不尽如人意。回报太小，投入太大，年轻人发展曲线太长，他有一些失望。 他也有考虑过外洋市场，但最终也没有下定刻意孤注一掷——由于文化差别。他在国内外都学过电影，更加理解不同文化可能带来的隔阂。电影是一种输出性的产业，假如对口观众不能吸收到影片所传达的文化信号，那统统将毫无意义。 纪录片《世界的孩子：我在美国读高中》剧照 外洋多花时间读的副学位，三年期的港硕，让赵鸣也更容易产生年龄焦虑。他仍旧不肯意放弃自己的梦想，但外洋和国内两处的电影市场，在目前看来，对他都不是一个最优的选择。 滴答，滴答。 赵鸣有点等不及了。 浮沉之后 暂且放下导演梦之后，赵鸣开始寻觅互联网相关的练习。 2021 年他进了一家大厂练习，大厂新推出了一条支线，紧张负责教诲业务。他记得刚入职那天，那层楼里，乌泱泱全是人，大部分都是刚来报到的练习生。 赵鸣很喜欢这个大厂的氛围，组里的每个人都很友好，扁平化管理，没有压迫感很强的领导。那时他还在读书，不求转正，但还是在组里工作的很认真，以为自己肯定能给各人留下一个好印象，对未来入职也有帮助。 《三十而已》剧照 当年 7 月，" 双减 " 政策颁布。在最开始，各人并没有以为这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太大的打击。但很快，影响开始缓缓发酵。在赵鸣离职的几个月后，部门开始砍掉大量预算。不到一年的时间，整个业务线全被裁掉了。 赵鸣记得，其时他的部门领导很喜欢他，他也很希望毕业之后直接来这里入职。突然之间，他的领导也被开掉了，他心情很复杂，不知道说什么好。 下一个假期，他又来到了这个大厂练习，投递的部门紧张做 VR 业务。只是这次，刚入职的时间他就以为有些不对劲了。起首是 offer 的下达——部门领导在面试时就很快地给了口头 offer，但是人事那边正式 offer 的下达，等了将近两周的时间。 报到的时间，他惊觉，去年人挤人的报到场景不见了，大厅空落落的，那一整天只有他一个练习生来报到。他比去年更加积极地工作，希望可以或许直接转正。尽管收到的夸赞和洽评比去年更多，但有关转正名额的消息却不停没有听到。赵鸣内心开始打鼓。 《编舟记》剧照 这段练习大概持续了泰半年的时间，到了年底，他回香港读书，但也不停做着一些线上工作。但他逐步发现，年底，他们部门工作群的对话越来越少，他暗叫不好。转过年来，整个部门又被裁掉了。 留学值得吗？Gloria 给出了否定的答案。但她并不后悔这段履历，只是以为回本的设想略有些遥不可及。真实世界并非加强版的校园，一起闯关不代表就能登上山巅。 她现在仍在纠结去读研还是直接就业。想过直接开个咖啡店，或者当自由拍照师，但也执偾停留在想法阶段。" 留学投入太大了，父母那关很难通过，我自己也有点过意不去。" Gloria 归国后，在豆瓣小组 " 考试失败低头丧气互相安慰团结会 " 刷到高考完的同学在组里发帖询问 " 要不要卖房去留学 "，她劝阻。人生的可能性不范围于考试和升学，一劳永逸的乐成公式并不建立。 人生的可能性不范围于考试和升学 /《奶酪陷阱》剧照 在国外，她认识了很多不符合乐成学定义的人，他们依然过得幸福。之前信奉的功利主义，随着找不到工作一起消弥。现在，尽管她也会感到焦虑，但好消息是，她知道，其实慢一点也没关系。 在求职路上鏖战 8 个月，邱柔最终获得了一份外界看来很不错的 offer，但也正是这份 offer 致使她在豆瓣发布了那篇倾吐帖。新职位和旧职位除了都是咨询岗之外，对口的业务其实天差地别。重新开始了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变。身边的同事年纪都比较小，但处置惩罚事变看起来却更得心应手，她感到惶恐和孤独。 间隔发帖时间已有三个月，现在，她已经渐渐认识了那份工作，只是有时还会感觉迷茫。 但邱柔不以为自己去留学是亏了。尽管巴黎并不是各人想象中那样，自带一层天然的浪漫柔光。相反，巴黎城市街道很脏，气候也不好，有些人打仗下来也以为冷冰冰的，很难融入。但她还是常常会翻一翻自己之前在法国留学时的照片。" 就是会很怀念啊！" 纪录片《法国过客》剧照 赵鸣最终考入一家央企。尽管看似绕了很多弯路，但赵鸣并不后悔留学，更不后悔去学电影。留学带来的文化碰撞改变了他的思维方式。至于电影，他还是很喜欢电影，自己后来失望，不继承从事电影行业，也是由于太喜欢了，不想那么轻易地妥协。 采访的最后，我问他，假如再来一次，会做出什么改变吗？他说，" 会一开始留学就直接学电影，人生活着，要让自己先爽一回。" （受访者均为化名）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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